地狱岛。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地狱的话,那么地狱岛无疑就是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得益于漫画以及电影里的描述,地狱党早就因为其恶劣的环境而闻名于世。
当然最为知名的就是——恶魔的摇篮。
在直升机靠近地狱岛的时候,马鹏宇的脑海中闪现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刚满27岁的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说地狱岛,是在夜魔侠那部漫画中看到的,不是因为罪犯被送到了地狱岛,而是因为反派从地狱岛逃脱出来。
在所有的超级英雄和犯罪电影之中,地狱岛都是一个绕不开的地方。
“这里关押着全世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几乎所有的漫画和电影中都会如此描述这里。那些反派似乎都是在这里完成了“人生历练”——从小坏蛋变成大恶人。然后再逃出生天,最后回到“罪恶都市”开始了他们的反派之旅。
反正吧,电影也好,漫画也罢,都是这个套路,地狱岛在其中都扮演着非常关键的角色。
但马鹏宇知道——这不过只是夸张而已。
事实上这里仅仅只是一个重刑犯监狱。
这里所关押的并不仅仅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囚犯。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犯人,他们都不可能逃出去的。
所以,电影总归还是电影。
“长官,我们这就到地狱岛了。”
耳机里飞行员的声音打断了马鹏宇的思绪。
透过窗户,马鹏宇第一次看到了地狱岛——和所有的漫画以及电影中描述的是一样的。
一座黑色的岛屿孤零零的耸立在汹涌的大海上。岛屿上有一座机场,距离机场几公里之外,还有一个被高墙围起来的建筑,那里就是地狱岛监狱。
直升机的螺旋桨搅碎了地狱岛上空的寒雾,轰鸣声在冰原上撞出沉闷的回响。
舱门打开的瞬间,刺骨的冷风裹着海腥味灌进来,马鹏宇攥紧了防寒风衣的领口,靴底刚踏上留有残雪的停机坪,就见一道裹着厚重防寒服的身影从不远处快步走来。
“长官,我是卡尔,负责这里的日常值守。”
来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帽檐下的脸颊冻得泛着青紫色,说话时都能呵出的白气:
“欢迎您来到地狱岛,世界上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
他抬手指向远处翻涌的墨色海面,那里的浪尖泛着细碎的白沫。
“长官,你看见那片海了?南极寒流绕着岛转,水温常年在零度以下,掉下去连喊救命的工夫都没有,就会被强劲的洋流卷走,最多几分钟就会因为失去温而死。在这里大海,比监狱的高墙管用十倍。”
卡尔为什么要向他介绍这一切呢?
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里和漫画以及电影中的描写是不一样的。
地狱岛之所以被称为地狱岛,是因为——他置身于地狱之中。
马鹏宇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觉得寒风像小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卡尔收回手,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指,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送到这儿来的,没一个是善茬——要么是手上多条人命的凶徒,要么是黑帮的头目。外面的漫画总画他们怎么乘木筏、钻冰洞逃跑,可实际上,从地狱岛建监到现在,‘越狱成功’这四个字,从来没出现在过记录册上。”
他顿了顿,又特别强调到:
“最近的定居点在一百二十海里外,中间全是乱流和浮冰,连海鸥都很少往这边飞。几年前有一个囚徒趁换岗时跳了海,我们连搜救都省了——不到三分钟,海浪就把他冻硬的尸体推了回来,脸还朝着岛的方向。”
风又紧了些,卡尔把防寒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
“简单说,这儿没有围墙,因为地狱岛本身,就是最好的牢笼。”
这就是地狱岛了。
卡尔的介绍让马鹏宇对这里有了初步的认知,很快卡尔就带他上了车,驱车前往监狱。
他还需要向监狱长报道。
一个多小时后,从监狱长的办公楼出来,寒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马鹏宇缩了缩脖子,跟着引路的守卫走向西侧那栋楼房,他的办公室在那边,推开门时,金属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虽然室内有暖气,但是,却仍弥漫着一股阴冷气息——这里的潮湿和本土的潮湿是截然不同的,本土的潮湿是闷热的,而这里的潮湿是寒冷的,这也使得这里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从海上吹来的海雾,一天到晚的笼罩着这个岛屿。
幸好,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对于习惯了空调冷气的马鹏宇来说,虽然有些陌生,但却让他迅速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中士,把韦伯父子的档案拿过来。”
马鹏宇没多余动作,脱下风衣搭在椅背上,指节叩了叩桌面,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助手愣了半秒,很快转身走向墙角的铁柜,哗啦啦翻找钥匙的声响里,马鹏宇盯着窗户上的霜花,指尖无意识的在桌沿轻轻叩击着——他早从出发前的资料里听过这对父子的名字,不是因为他们像其他囚徒那样沾满血腥,而是“极端环保恐怖分子”这个标签,让他们成了地狱岛上千名罪犯里最特殊的存在。
铁皮档案夹被放在桌上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马鹏宇翻开第一页,韦伯父亲的照片先映入眼帘——寸头,颧骨高耸,眼神里带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
“老韦伯是因为拦截核废料运输船被送进了地狱岛。”
守卫没立刻走,低声补了句。
“这也让他和他儿子能够在这里团圆。他儿子是因为放火烧生物实验室,那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他认为动物应该享有比人类更高的权益。”
马鹏宇指尖划过档案里的案情记录,纸张边缘脆得几乎要裂开。他翻到最新的监区报告,目光停在“日常表现”那栏——父子俩都在同一个监区。
这同样也是人道的体现,在大多数时候,老韦伯总是沉默的,他默默的干活话不多。但是,偶尔会和其他囚徒起冲突;小韦伯则相反,有时候他会表现的非常激动,但是时常会被狱友欺凌,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他自己并没有上告。
“现在外界还在盯着他们。”
马鹏宇头也不抬的说道:
甚至就连档案最后还附了几页剪报——有环保组织的抗议声明,也有媒体对“地狱岛是否虐待囚徒”的追问。
“毕竟和那些犯人不一样,他们的事总被人拿出来说。”
他话音刚落,窗外的风突然变急,拍得窗户嗡嗡作响,马鹏宇合上档案夹,目光看着封面上“韦伯”两个字,忽然觉得这对困在冰封囚笼里的父子,比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像他们这样的人无疑是最麻烦的,他们麻烦的地方在于外界始终关注着他们。
“他们被驯服了吗?”
马鹏宇的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想了一下,他说道:
“去矿场。”
所谓的“矿”实际上就是岛上特有的泥炭,在‘苏格兰’制造之“苏格兰威士忌”的过程中,“泥炭”被大量用来烘烤已发芽的大麦(使其具有独特的烟熏味道),已经成为“苏格兰威士忌”的风味特色,而西福兰岛上的威士忌则完美的复刻了“苏格兰威士忌”的风味特色,其中的泥炭就产自于此。
勇士越野车碾过泥泞的土路,车轮碾碎冻土表层的霜花,溅起的泥水打在车门上。
车外的风更烈了,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一股混杂着海腥与湿泥的寒气。
马鹏宇的视线越过挡风玻璃上凝结的白霜,远远望见劳动区的轮廓——那是片被铁丝网圈起来的开阔冻土,数百个裹着灰扑扑囚服的身影,像被钉在冰原上的枯木,在刺骨寒风里弓着背,埋首于翻涌的黑褐色泥污中,将一铲铲泥炭装上轻轨小矿车。
“到了,长官。”
副驾驶的助理停下了汽车。
马鹏宇推开车门的瞬间,寒风像无数根冰针扎进领口,他下意识裹紧风衣,这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刻,他的目光扫过劳作的人群——没人说话,只有铁铲插进泥炭的闷响、寒风的呼啸,以及偶尔传来的咳嗽声。
黑褐色的泥炭裹着冰碴,黏在囚徒们的手套和裤腿上,很快就冻成硬邦邦的壳,有人没站稳,膝盖磕在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连揉一揉的力气都没有,爬起来继续挥动铁铲。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很快锁定了两个身影。老韦伯在劳作场的边缘,背比档案照片里更驼,灰发被风吹得贴在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手里的铁铲举得很低,每一次插进泥污都显得格外费力。
不远处的小韦伯则是另一种模样。他的动作比老韦伯快些,铁铲挥动的很快黑泥溅得满身都是。他不看脚下的泥炭,也不看周围的人,只是死死盯着远处的海面,目光是复杂的,他望向天空的眼神空茫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片绝望的死寂。
“他们已经被驯服了…”
马鹏宇站那里心里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其实完全可以用机械开采泥炭,可这里为什么用人呢?
无论是老韦伯也好,看着小韦伯也罢,他们终究会烂在这里,他们是不允许假释的,最终他们会死在这里…
风还在刮,泥污里的冰碴子硌得人骨头疼,数百个身影在这片绝望的矿场上蠕动着,而韦伯父子,不过是这个地狱里的最普通的一员,而且已经融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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