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在新乡每日战战兢兢的宋哲元猛地拍桌子:“他沈复兴真的过河了?”
手下低着头,面色古怪:“千真万确,原阳县数千百姓夹道欢迎.说什么..说什么..”
“什么?快说!”
那名手下显得特别为难,好一阵才犹豫着开口:“说什么恭迎王师北上!”
听到这话,宋哲元仿佛被抽去了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身旁的冯治安听到这话很是气愤:“这沈复兴欺人太甚,日寇即将南下,他这是要做什么?抢地盘?”
“什么士兵走丢了,小鬼子在申城走丢了,在北平也走”
“这沈复兴,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真是演都不演给全国人民看吗??他”
刚说到这里,却被宋哲元打断,他仰天长叹:“这沈复兴,是在怪我啊,那一日,我不在北平,在山东老家修坟”
这时候,冯治安察觉到宋哲元的眼神中已经没了神采。
“长城一战之后,我的身体就落下了病根,南面委员长屡次逼迫我,日寇也是步步紧逼。”
“一纸《何梅协定》,差点将我29军士气全部打落,我能维持这个局面,已是殊为不易。”
宋哲元低着头,似乎已经开始在回忆往昔:“当年少帅从东北撤出,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下一个,该轮到我了。”
“这么多年,我跟荩忱两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硬是拖住了小鬼子,可到头来,却是害了荩忱,让他背了骂名。”
他抬起头看向冯治安:“哎,这新乡啊,我估计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你先带人北上,我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看看他这个站在阳光下的沈复兴,到底什么个说法。”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冯治安可以离开了。
“宋长官,你这又是何苦呢?要不我再联络联络张自忠?不管外面再怎么看,咱们这交情总是在的。”冯治安还想争取一下。
可宋哲元却是淡淡一笑,摆手拒绝:“不必了,他啊,刚洗刷那汉奸的污名,就别拖他下水了。”
而新乡城内,有垂垂老矣的大爷缓缓走向南城门,口中不断念叨着: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这王师啊,终于是要来救我们了,委员长派他最厉害的沈将军来了,河北的子民,有救了。”
同样的一幕也出现在铁路桥对岸,与进驻郑县时完全不同。
李希烈才带兵通过铁路桥,骑在马上的他看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一幕。
那不是被临时组织起来的观摩人群,没有维持秩序的警察。
也没有安排学生站在第一排的老师,更没有远处警戒的士兵。
看着两侧沿着铁路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衣衫褴褛,老少妇幼,更多的是一家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也看着那面被举得高高的大旗国难时刻见忠诚,斑驳的伤痕,仿佛在诉说着这一路的不易。
李希烈甚至看到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在这倒春寒的天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腰间勒紧的裤腰带还没有徐彬的大腿粗!
但,他手里竟然捧着一碗水,拼命地向前举着,眼中全是期待与希望。
应该,那就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哦不,他手里还有一根干瘪的玉米 还有2个月才春耕,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咬紧牙关过日子,李希烈知道,他拿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
上个月印了黄历,前人往黄河两岸发了上千本,顺道收集情报,里面居然没有这些内容?
李希烈昂起头,大声喊道:“奉沈将军令,北上.寻人!所有人听令,不许白拿百姓的东西要给钱!”
说实话,这些士兵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哪怕他们沈将军名动天下,可每到一处,百姓也是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大战之后,士兵们停下来总是不安分的。
在大练兵之前,郑县、开封、兰封三地的百姓,也是多有抱怨。
只是这一切,在沈将军回归以后,全部消失了。
那个仿佛头上顶着光环一样的男人,仅仅用了一天。
三地百姓看着同时举办的上百场婚礼,当众受刑的士兵,再也没有了怨气,只剩下了庆幸。
李希烈骑马一路走,百姓就这么一路跟着。
什么叫箪食壶浆,什么叫民众竭诚欢迎,直到他们来到原阳县城门处,那个老者大喊一声:“恭迎王师!”
李希烈终于明白沈复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把百姓放心底,人民就把你高高举起!
“恭迎王师!”
那齐刷刷跪下大喊的老百姓,彻底震撼了所有官兵。
特别是白远樵,上一次.上一次..似乎是人们在喊“孙总理万岁”?
已经过去多久了?
他有些记不清,只是眼眶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尽管看不清前路,但他知道,自己这次出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但和谐的一幕被不和谐的声音打断:
“我是原阳县守备团团长,罗有才!”
“请问,你部到原阳县意欲何为?找人的话,请卸下武器,带少数人进城。”
李希烈正在感受这种前所未有的震撼,突然被冒出来的二愣子打断了情绪,顿时恼火不已。
什么找人,去你妈的。
老子在金陵都没受过这个气。
“意欲何为?”他的语气极为冰冷,眉头都快拧出一个杀字,旋即突然在马上挺直了身体,一股浩然气喷涌而出:
“北上!抗日!”
“好!”
不等那罗有才团长说话,老百姓们纷纷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如今谁不知道,所有抗日将领中,沈复兴就是那个最能打的,也是最爱护百姓的那一个。
郑县菜市口的公审,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各地都翘首以盼呢!
罗有才看着被煽动的群众,很想告诉大家,他沈复兴就是趁机抢地盘罢了。
呵呵,甚至连抢地盘都不算,只是替那个躲到武汉去的胆小鬼抢他们宋长官的地盘罢了!
“我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不能让你们进去。”罗有才咬着牙,强硬顶回去。
上峰早就说了,沈复兴没有得到授权,不得进城。
要是敢动手,他就要背上内战的骂名!
罗有才话音刚落,身后的士兵纷纷举起枪,对准了李希烈。
“命令?”李希烈笑了,笑得很癫狂,似乎这两个字刺激到了他一般。
笑着笑着,李希烈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一种莫名疯癫感让罗有才感到害怕。
也让身后的孙立人与白远樵感到害怕。
“命令?”他又一次重复对方的话。
李希烈缓缓打马上前掏出自己的马鞭,就在气氛极度紧张的时候,他用马鞭指向北方,终于再次开口:“你问我要命令?长城的烽火就是命令,沦陷的北平就是命令,丢失的天津就是命令,被屠戮的保定就是命令。”
一字一句,都如同炮击,撞在罗有才的心口,让他面色煞白,又羞愧难当。
此刻,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晕:“老子身后的大旗就是命令!”
“沈将军有令,国难时刻见忠诚!”
突然爆发的吼声,让罗有才忍不住后退半步。
就是这半步,李希烈猛地勒紧缰绳,战马受到刺激,前蹄猛的高高扬起,似乎要将骑在身上的李希烈甩下马来。
“税警团!进城!北上!抗日!”
马蹄落下,李希烈一骑当千,硬闯原阳县。
随着身后十几辆坦克碾过石板路,无人敢开枪,无人敢拦截。
占据原阳县后,三个营以原阳为中心快速扩散。
特别是孙立人的坦克营与白远樵的山地营,简直就是样板部队的存在。
原阳到封丘80里地,坦克营用了2个小时就杀入封丘县城,这时候封丘守军第9师师长郑大章正在军营吃饭。
突然门外一阵慌乱,郑大章的筷子刚碰到桌上的鲤鱼焙面,就感觉一道黑影挡住了自己的光线。
抬起头,一名身高至少185的英武军官正站在自己面前,手指点了点自己:
“还吃,收你们来啦”
2月15日中午,税警第4团一营入驻封丘。
2月15日下午,税警第3团一营入驻延津。
至此,黄河北岸三县尽归沈复兴。
大批工兵与民夫开始渡河,前往三县开始构筑北岸防御工事。
不用等20万吨粮食运到,老王看到3吨黄金的报价,实在是舍不得。
心疼的他带着质子营,在李希烈的青楼摆下鸿门宴。
那些兰封与开封的质子,手持木棍,一秒能甩出 反正效果特别好,仅仅一餐饭,就敲出了30万斤粮食,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果然,还是当坏人好啊!”
2月16日有群众举报,在获嘉县发现税警团走失士兵的鞋子.
同日,新乡士绅代表前往原阳,要求税警总团入驻新乡。
这几日他们早就派人去郑县了解过,这税警团看似刮地皮,但特么讲规矩啊!
可如果要是让小鬼子占领了新乡,连道理都没得讲了。
从保定跑出来的人,那叫一个惨啊。
2月17日 北岸又有11个乡,3个县报告发现了税警团走丢士兵的鞋子、水壶、衣服.
2月18日 宋哲元顶不住压力,遣人来约见沈复兴,商议黄河北岸防御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