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散财换知府
狂狼霍然抬头，她的脸上带着强烈的惊讶。
张滔眼睛也猛地睁大。
前面有三个战士，也同时回头，吃惊地盯着林小苏。
“大人！”狂狼屁股用力，就要站起，但是，考虑到她这一站起来，就高过林小苏一大截，似乎着实有点不礼貌，紧急制动，重新坐下：“大人，虽然兄弟们的确有多年未发足军饷，家中的确等米下锅，但是…朝廷钱粮短缺，绝对不可能答应大人如此高额奖励的。”
“大人！”张滔也开口：“镇天阁军士军饷即便满额发放，也不过一年二十金，大人这一开口，一次行动奖励就是一百金，足足五年军饷，陛下再怎么信任大人，也过不去朝堂大员的那道关，他们绝对不可能同意。”
林小苏笑了：“你们说来说去，都是朝堂大员同意不同意，本官需要他们同意吗？本官也没打算找他们要钱。”
张滔和狂狼全都大惊：“大人的意思…”
“洞玄宗仓库本官刚刚看过，荒金少说也有几百万。”林小苏道：“这是战士们拿命拼来的，他们还没权拿点奖金了？本官决定了，这次行动，我军无人牺牲，但受伤者还是有的，每个伤者奖励百金作为医疗费，另外，所有人，每人分配百金作为奖励，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们不能指望我们的将士没有任何伤亡，但有牺牲者，奖励荒金一千，确保送到烈士家属手中！”
狂狼猛地站起！
她面向林小苏深深一鞠躬：“大人，此事若有后患，末将与大人共同承担！”
“想多了不是？”林小苏微笑：“直接宣布！”
“是！”狂狼一步踏上前面的高崖，当场宣布奖励方案。
全军上下，有那么片刻时间的鸦雀无声，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
这个时代，当兵的人，没几个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他们当兵，为的只是家里少点赋税瑶役，所以，军中克扣军饷，只要他们饿不死，也还是能忍。
但是，谁不挂念着家中的父母亲人？
每次听到家中父母亲人被人百般欺压，他们的军心士气也会一点点动摇，产生一种感觉：我这么拼命，为的是啥？
而今日这场战役，他们没有一人死在战场，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然而，轻易获得百枚荒金，整整五年的军饷一次性到位，这笔军饷堪称巨额，若是送到家里，家中至少十年衣食无忧。
这就是跟随大人下江南的红利。
为了大人的这份共情，为了家人十年温饱，他们可以为大人去死！
对了，若是真的战死，有一千荒币奖励，我的天啊，我怎么突然有点渴望战死呢？
这就是战士的心声！
张滔听着耳畔传来的欢呼，感受着突然爆炸一般的军心士气，轻轻吐出口气：“大人，这也是兵道么？”
狂狼心头一震，兵道？
这也是兵道？
如果是，这也是她不懂的那一页，或许叫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以前的她，理解中的兵道，就是如何强化体能，如何死战不退。
但林小苏刚刚给她上了一课，告诉她，兵无常规，作战不一定非得以命相换。
而如今，发钱，也成了兵道？
看起来，发钱无论如何都不是兵道，但是，为什么自己刚才那么激动？为什么自己刚才也发下誓言，假如这发钱的事情，朝廷追究下来，她愿意跟他一起来承担。
发钱之事，连自己都拉到他的战船上去了，还能不是兵道？
林小苏笑了：“兵之道，无常形，人为兵，法为兵，天地四时无一不是兵，兵心士气同样是兵道，而且是最重要的道！我们习惯于告诉手下的兵，你们该当如何如何，但是很多人忽视了一点，兵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家！他们也有他们最基本的物质需求。”
张滔深深感叹：“大人之兵道，末将佩服之至也！此行江南，将会是末将此生最大的收获！”
“其实，兵道，还不仅在这里！”林小苏道：“张队长有兴，可以跟我回一趟扶摇城，我让你见识下兵道的另一种演绎。”
张滔大喜。
狂狼叫道：“大人，末将也想去！”
“好！你留下十支小队，打扫战场，兑现承诺，剩下的人，可以跟本官同去扶摇！”
呼地一声，林小苏破空。
天际风动，四十条战舰启航。
天边落日如残阳，大军军威，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展现。
扶摇城，转眼就到。
落日下的扶摇，依然宁静。
突然，云层之上，四十余条战舰齐现。
轰地一声轻震，战舰凭空下降，来自天际的狂风，笼罩整座扶摇。
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到代表着皇权的巨大军旗猎猎，感受着这从天而下的巨大威压，所有人全都惊呆。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说真的如传言中那样，朝廷要对洞玄宗动兵？
天啊，事情闹得这么大了吗？
酒楼之中，那个十九长老霍然抬头，盯着天空的战舰，眼神严肃至极。
旁边一个胖子鞠躬陪笑：“长老但放宽心，咱们洞玄宗高手如云，三千八百年底蕴，岂是区区这么几条战舰能够对付得了的，此时有多威风，待会儿就有多狼狈。”
此胖子，东城齐氏，一惯的擅长见风使舵，他本不是洞玄宗的人，但是，在洞玄弟子面前，他一口一个咱们洞玄，总能让人感觉舒服。
然而，这次，十九长老没有对他露出笑脸，他两眼大睁，死死地盯着最中间的那条旗舰。
旗舰甲板上，站着数十人，最前面一人，身着四品官服，赫然正是刚刚从这里飞走的林小苏。
“长老，情况不对！”旁边一名弟子道：“苏贼不是已入洞玄吗？为何还能出现？”
是的，十九长老也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对。
苏贼从扶摇破空，言明是要去洞玄宗，他跟宗门汇报后，也接到了宗门反馈，这小子已经进入了洞玄势力范围，按照宗主的打算，是必定要将他永远留在洞玄的，为何他会再度出现？
出了什么事？
强烈的气流反卷。
四十条战舰虚空定位，高度已与最高的高楼持平。
巨大的阴影覆盖于扶摇上空，带给全城之人巨大无比的震慑。
近距离感受这巨大战舰的威严，是个人都会感觉呼吸困难。
林小苏一步踏出，整个人立于战舰边缘，目光射向扶摇城：“扶摇府所有人听着！洞玄宗以武犯禁，鱼肉百姓，民不聊生，其罪罄竹难书。本官奉陛下圣旨，已率大军平定洞玄，洞玄十峰，全数荡平，洞玄上至宗主，下至弟子，俱已伏法！”
喀地一声，十九长老手中的酒杯直接破碎，他的人一弹而起，全身颤抖。
轰地一声，如同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砸在扶摇城，全城大爆…
洞玄宗灭掉了？
什么时候的事？
真的还是假的？
知府贺章霍然回头，盯着身后的一人，脸上已经完全失色。
那个人手中有一块传讯石，他盯着传讯石，嘴唇轻轻颤抖，终于，嗒地一声轻响，传讯石落地，那个人脸上全无血色：“大人，真的…洞玄宗真的完了！宗主和所有长老都死了，剩下的弟子，全都毁了根基…”
知府贺章一个踉蹡，差点一头栽倒。
空中，林小苏的声音继续传来：“扶摇城中，尚有洞玄余孽…狂狼！”
“在！”
“下到城中，缉拿全体洞玄宗人，不反抗者，毁其修为，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呼地一声，两千余人跃下战舰。
随着这些人的跃下，代表着洞玄宗在扶摇的力量，将会全歼。
甲板之上，林小苏额头映现出落日最后一抹余晖，他的声音也变得异常温和：“洞玄宗这些年来所霸占的商铺、良田、果园等等各类民财，全数清退，归还原主！”
“啊…”一声长呼从西城传来，众人目光齐聚，一名老者当街跪下：“苍天开眼，谢大人！”
“大人隆恩，拜谢大人！”
旁边数十人跪下。
“拜谢大人！”东城传来大呼，长呼如哭。
“拜谢大人！”南城…
“拜谢大人！”全城不知多少人跪下。
这些人，全都是被洞玄宗霸占了财产的人，在洞玄宗势力日益扩张的今天，他们完全看不到希望，但是，今日，这位钦差大人告诉他们，被霸占的田地、商铺竟然可以重新回到他们手中。
这份惊喜，撑起了全城跪拜的浪潮。
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林小苏宣布：“洞玄宗百年作恶，造成流民无数，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人每日徘徊在饿死冻死的边缘？陛下不忍扶摇百姓因这一罪恶宗门而承受如此代价，特命本官，收缴洞玄宗所有金银浮财。这些财物，陛下一文不取，按人头平均分给全府之民。此即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
全城之人全都大惊。
所有人都可以瓜分洞玄宗的浮财？
何谓浮财？
除田产、地产、果园、山林、店铺这些固定资产之外的财产，即为浮财，包括现银，包括现货…
洞玄宗生意何其庞大？
其浮财数目何其惊人？
一般情况下，陛下灭了洞玄宗，必定是所有财产收归国库。
但今日，陛下竟然一文不取，全数分给全府百姓。
我的天啊，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叫洞玄一倒，全府吃饱…
街道上已经有人跪下了，大呼：“拜谢大人！”
这一拜谢，很快就成为多米诺骨牌，全城推倒。
相比较前面返回被占财物的跪拜而言，这次的规模几乎是全民级别的。
因为这一重优惠得无法想象的浮财分配方案，惠及每个人，包括乞丐，包括流民…
而且他们得到这笔浮财，用途也现实得多，至少可以不用饿死。
无数带着哭腔的拜谢从全城传来。
林小苏手高高抬起：“莫要拜谢本官，各位乡亲，拜谢陛下吧！”
“陛下隆恩！”
“陛下隆恩啊！”
“如此圣君，万年未见…”
声音汇成洪流，直上夜空。
张滔目光投向林小苏，内心全是震颤，大人出发之前，言此为兵道！
他全程见证，似乎领略到了几分意图，但是，他内心还是在打颤。
他承认这一刻的扶摇府，民心高度凝聚，全都跪拜陛下，谢陛下隆恩，但是，这手笔是不是有点太大？
你收缴敌方物资，直接分给全府百姓，陛下会不会肉疼啊？需要知道，眼前的国库那是捉襟见肘，陛下做梦都想要钱，好不容易弄点钱，你三下五除二地分了个干净，陛下一根毛都没见着…
知府府中，贺知府还有他手下的一班人，脸色全都有异。
其中很有几个是扭曲的。
包括贺知府在内。
因为他们跟洞玄宗之间的交道可不是一般的深。
洞玄宗在扶摇城中的赚钱生意，他们都是有股份的。
这位苏大人站在甲板上这么一宣布，将洞玄宗所有不动产全都还回去了，已经狠狠割了他们一刀，这会儿将浮财也全都分出去了，这分的也是他们的钱啊…
但是，眼前能抗议吗？
你敢抗议那就是找死！
几名五品官目光投向知府，知府脸上阴晴不定…
空中的林小苏已经宣布完毕。
目光朝下方知府府一落，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一步从空而下，落在知府一干人面前。
他的左侧，照例是张滔。
右侧，是扶扶，另外，还加了一人，正是狂狼。
狂狼一到场，这知府府就显得有点矮了。
贺章深深一鞠躬：“苏大人竟然凭一军之力灭掉了洞玄宗，真是英明神武也，下官佩服之至！”
“是啊，佩服之至！”
“大人真是年少有为也！”
“大人前途无量也…”
后面一群官员齐声附和，似乎个个都为这惊人战绩而贺。
林小苏手轻轻一抬，所有人静音。
他目光慢慢落在贺章的脑袋上：“贺大人，本官出战之前，告诉你的那句话，你可还记得？”
出战之前告诉他的那句话？
是哪句？
贺章脑袋慢慢抬起，盯着林小苏。
作为官场中人，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但是，也是有底线的。
林小苏当时那句话，已经超越了官场之上，可以平淡面对的界线。
林小苏淡淡道：“本官告诉你的是，辱骂你绝对算是轻的！你也期待本官的重手，现在本官如你所愿，给你重手！”
贺章脸上微微一扭曲：“苏大人想说什么？”
“本官想告诉你，来扶摇之前，本官就知道你不配为知府，而到达扶摇之后，本官发现自己错了，你不仅仅是不配为知府，你…不配为人！”
贺章脸色猛然改变…
所有属官的脸色也全都改变…
官场之上，他们混了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官场言语。
贺章深吸一口气：“苏大人，本府敬你从京城而来…”
林小苏手猛然一抬…
他掌中的剑形官印突然射出一道光芒！
光芒一起，如同一个漩涡。
漩涡层层分开，一股无比的威严气机透射而出，一条身影出现于金殿之上，身后是九爪金龙…
“陛下！”轰地一声，全场之人同时跪地。
包括张滔，也包括身形高大的狂狼，扶扶吓了一跳，平生第一次以跑的速度，从林小苏身边跑开。
唯有一人，没有下跪，就是执官印之人，林小苏。
文灵殿上，陛下目光慢慢抬起，看到了林小苏。
“陛下！”林小苏鞠躬。
“苏爱卿，这是身在何处？”陛下道。
“回陛下！”林小苏道：“此地乃是扶摇府，微臣惊扰陛下，是要告知陛下，洞玄宗已灭！”
文灵殿上，陛下霍然起身，眼睛睁得老大：“洞玄宗已…灭？”
“正是！仰仗陛下之威，依赖镇天阁大军之力，微臣已杀洞玄宗主何岳以及属下三百余悟神境，千余悟身境，其子弟七十六万，俱已废除修为，洞玄一宗，就此江湖除名！”
陛下全身如石化，他身后的霍刚也两眼大睁，完全不敢相信。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陛下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苏爱卿办事，真是给朕惊喜也！好！非常好！”
“谢陛下称赞！”林小苏道：“此外，微臣按陛下的圣意，收缴洞玄宗这些年侵占的田地商铺以及搜刮民脂之所得，田地商铺全体物归原主，浮财分给全府之民！”
陛下心头狂跳…
还收缴了钱财？
也对！
洞玄宗这几千年的底蕴，几千年的搜刮，钱财还能少得了？
我的天啊，这是意外的财富啊。
这小子真的很懂朕，知道朕用钱的地儿多，国库却饿得死老鼠，好，太好了。
然而…
他大脑中解读速度终于跟上了…
收缴的财产，要么物归原主，要么分给全府之民？
等等…
你竟然说这是遵照朕的旨意？
我有病啊，国库穷到这份上，我还有心思全府赈钱？
即便非要做这个人情，总也有个限度吧？你好歹给我留一份吧。
朕的那一份呢？
“陛下，请抬龙目，开龙耳，听一听扶摇百姓对陛下的拜谢之声！”林小苏声音一落，陛下的投影出现于全城上空。
全城之中，原本就是全城跪拜，这一刻，陛下皇印投影出现于天空，百姓更是疯狂了。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拼命大喊。
拜谢陛下！
陛下千古圣君！
陛下万世仁君！
文灵殿中，陛下目瞪口呆。
为君这么多年，他每次出巡也都有百姓跪拜，但那种跪拜只是敬畏，而今日带着哭腔的呼喊，这发自肺腑的感恩，让他这位身居九五尊位的陛下，突然间也有了一种满足感。
飘飘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万世仁君。
这是这小子给他弄的。
这是拿他的钱换来的。
前一刻，他有点想将林小苏给活活掐死，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陛下！微臣另外在洞玄宗门内库收缴了一些荒金，除给将士们付了点奖金之外，大约还余三百万，明日微臣派专人送回京城，交与陛下！”
陛下心头大跳：“三百万？”
“是！”
陛下全身的细胞瞬间全都活了，心思瞬间通达了，不再在乎被他分掉的这三瓜两枣了，整个人从头发梢都快活了：“苏爱卿啊，你真是…真是国之栋梁也！朕心甚慰，朕心甚慰也！”
陛下的声音覆盖范围并不大，也就林小苏和身边的一干人能听见。
知府贺章原本后背全是汗，这会儿看到陛下如此兴奋，他也升起了几许新的希望。
然而，他目光这么一抬，刚好接触到林小苏的眼神，这眼神有点凌厉啊，贺章后背的汗唰地一声又下来了。
“陛下，最后一件事情，关系到扶摇府的长治久安！”
“爱卿尽管道来！”陛下心情好极。
“扶摇知府贺章多年来勾结洞玄宗，名为知府，实为走狗，微臣以为，此贼不配为人更不配为官，请陛下革其职，押解京城问罪！”林小苏深深一鞠躬。
陛下的脸色陡然一沉！
贺章猛地磕头：“陛下，微臣…”
“住口！”两个字穿空而来。
贺章心神俱震。
“勾结洞玄，祸害一方百姓！原来是你这个祸根！”陛下冷冷道：“苏爱卿！”
“臣在！”
“拿下此贼！立时派兵押入京师，交与刑部重判！”
声音一落，知府官印从贺章身上飞起。
“遵旨！”
贺章全身瘫软，他身后的一干府下官员，人人汗流浃背。
陛下冰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慢慢落在林小苏的脸上，落到他脸上的眼神，慢慢变得温和：“苏爱卿！”
“臣在！”
“以你之见，扶摇可有适合成为知府之人？”
这话一出，那群官员又同时抬头，好几人眼中有光。
知府，可不是一般职位，这是一府之主，一般情况下，朝堂大员为了将亲信子弟送到这个位置，那可是狗脑子都打得出来。而今天，贺章被拿下，新任知府大人，或许就在这位苏大人一指之间。
这个看起来离他们无限遥远的实权要职，突然之间离他们很近，近得如同梦幻一般。
林小苏躬身：“陛下，扶摇同知李益，在洞玄宗势力如日中天之时，始终未忘初心，不与贺章同流合污，以单薄之躯，奋力为百姓撑起一把护命之伞，微臣认为，当前扶摇知府人选，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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