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预言之子”这四个字时,谢尔比腾一下就站了起来。
表情像是起猛了,一脸激动的盯着埃隆。
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很快就在一旁老大警告的目光下察觉自己的失礼,又干笑着坐下,眼中满是热切。
埃隆并不意外他的反应,正常人听到“预言之子”这四个字都会这样。
反而艾克显得很淡定,还有功夫管束手下。
“莫怪莫怪,我们混黑帮的没啥高雅爱好,就好个赌博。”他顿了顿,定睛看向埃隆,“那位不列颠的王子现身了?”
埃隆抿茶,不置可否。
“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从不投资风险不可控的生意。”
艾克和奎恩对视一眼。
“您的意思是预言之子不但现身了,您还和他搭上了线?噢,这可真是.厉害。”
艾克的语气并不那么热衷,反而有点场面话的感觉。
不列颠政府和叛党在劳伦斯省打到头破血流,前往旧王城拔剑的年轻人排成人山人海,永恒教派近日召回了世界各地的主教,从各种途径进入不列颠的冒险家人数比以往翻了三倍,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预言之子已经出现。
但他到底是谁这种消息,绝不该由埃隆知道。
他虽是布兰森家族的继承,是爱士威尔的议员,但在这种世界级的大事面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政客或商人。若埃隆这种与不列颠内战没多大干系的人都知道了,那不列颠国王亚伦也铁定知道了。
那战争的烈度就远不只是头破血流,而是龙血骑士团与亚伦所能调动的一切兵力对勇者所在地的总攻了。
预言之子是否现身之所以有如此重要的意义,无关不列颠王权,而在于第七勇者。
若正如神学家对龙主预言解读的那般,预言之子等同于勇者,那他只需要前往世界中心的永昼之岛,在教廷验证自己的勇者身份,那不列颠政府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再杀死得到教廷庇护的勇者大人。
然而这件事的分歧点就在于,预言之子不能前往教廷。
他证明自己勇者身份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拔出那把插在旧王城石头上的圣剑。
这关乎于永恒与时光之龙教派对未来的布局。
这关乎于勇者究竟属于龙主,还是属于太阳神。
拔剑,战胜亚伦王,登基成为不列颠之王——这是龙主预言的未来。
然而在这份未来中,有一点是预言没有提及却众所周知的事实——预言之子会成为永恒教派的信徒。
正如第一勇者林克接受教廷洗礼,第四勇者雨宫彻野接受白教洗礼一样,最后的第七勇者会接受永恒教派的洗礼。
“真王后裔将夺回王冠,成为全境的国王”预示着预言之子会战胜他的叔叔,战争必然结束,在不列颠全境归心的背景下登基为王。
而根据不列颠先祖留下来的规矩,想要成为国王,必须认永恒教派圣主为教父,接受他的洗礼。
在《创世福音》预言的第七次伐魔战争后,人类的新纪元不再是太阳许诺的神允纪元。而哪个神教能取得如今天教廷一般的话语权,关键就在于这名最后的勇者。
无论如何,永恒教派都会不留余力的完成预言所铺设的未来,勇者必须拔剑,战胜他的叔叔,统领全境,最后带着圣主的赐福登基。
而教廷?
登基观礼的时候给个前排位置,意思一下就行了。
“伪王之血必以剑终”,亚伦王必须死在勇者的圣剑之下,而不是由永恒教派或什么其他人杀死,预言之子拔剑、复仇、登基这一顺序不能乱。
在这种大前提下,预言之子在拔剑之前都不能暴露身份。
一是为了防止其他神教染指这名被永恒教派寄于未来的勇者,二是为了防亚伦王。
亚伦未必不知道自己成为了龙主的棋子,就像舞台剧中注定谢幕的丑角,困在名为“国王”的末路里等待圣剑落下。
但所谓枭雄,便是不甘心被命运掌控的恶鬼。
永恒教派再强大也无法控制他的王国,他还有军队,还有效忠的龙血骑士团与龙墓执事,他想要扭转这份未来。
在没拔剑前就将预言之子杀死是他唯一的机会,一旦预言之子拔出圣剑,坐实勇者身份的预言之子将拥有《救世主公约》赋予的一切权力,那意味着亚伦要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叛党,而是冒险家公会,是格林德沃,是七个神教,是全世界想要占领未来的掌权者。
这种背景下,只要永恒教派不是傻子,他们找到预言之子后都会把这个消息封死在寥寥数人内。
显然,这“寥寥数人”绝不可能包括埃隆。
在爱士威尔,埃隆·布兰森这个名字的确挺唬人的。但若以世界与历史的角度来看,就属于“你jb谁?”了。
埃隆对艾克不信任的态度并不恼火,他放松的抻着下巴问:“不信?”
艾克苦笑一声。
“议员阁下,我很尊敬您——”
“上次说了,叫我埃隆就行。”
“我愿意以我的信仰起誓,从个人的角度上,我很尊敬您的能力以及理想,但是.”
“您应该清楚,走私这种事并不是无迹可查的。”
“我们在账目上的手脚,过海关时的伪装,在各地设立的白手套公司,行贿经纪人这一切手段只能瞒一瞒普通人。”
“我的生意能做到今天,只不过是这点营生还不值得让超凡者来查案。”
艾克顿了顿,摊手说道:“但如果往劳伦斯领运您要的那些奥术武器,先不说我如何瞒过校务处的稽查,大批量大批量的运一定会被前线察觉。”
“不列颠比谁都清楚,就算有永恒教派支援,劳伦斯领那支叛军也不可能掏出那么多奥术军火。他们万一查出这些武器从哪儿进入劳伦斯领,再顺藤摸瓜.”
艾克叹了口气。
“我不认为那名亚伦王会顾忌学院的面子,就算有学院的护山大阵限制,龙墓执事也能派出大量中低序列超凡者进来,届时我和我的黄金之风将在一夜间消失”
“说完了么?”埃隆问。
“说完了。”艾克答。
“老大我怕.”谢尔比哆嗦道。
“呵”
埃隆将二郎腿放下,不再是那副悠闲的表情,而是换了正色:“怎么进劳伦斯领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把军火运到,永恒教派的人会负责把东西送到前线,亚伦政府再怎么追查,也有永恒教派把这事扛下来。”
艾克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把东西送进不列颠而已,做不做得到?”
“.您来真的?”
与此同时,他脑子苍老的老爷爷声音也异口同声的说:“这小登来真的?”
埃隆平静的说:“第一批货运过去,我就把你的人从监狱里捞出来。我俩绑一起,要是龙墓执事杀来了,我和你一起死。”
艾克沉默许久。
布兰森家族手握爱士威尔最大的贸易企业,如果他们想,那当然可以自己做。
但若走企业途径,人多眼杂,难免出现纰漏。
真想将奥术军火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批又一批运进不列颠,全爱士威尔只有黄金之风有这个能力。
“.黑市搞不来那么多奥术军火,都是些两百年前第六次伐魔战争剩下库存货,可靠性不好说,而且很难大规模收集.”艾克抛出新的问题:“若想供应前线撑起战争,必须要爱士威尔有奥术工程的企业供货。但这些企业都有格林德沃入股,被管控的很严,一次两次能搞,搞多了铁定出问题,行贿搞不定的。”
埃隆弯腰,拿起桌上果盘边的小铃铛。
他摇了一摇。
片刻后,会客室的门便被管家敲响,他对那名穿燕尾服的仆从说道:“把合同和父亲的章拿来。”
直到看到那张寥寥数行字的合同出现在眼前时,艾克再也无法维持淡定的表情。
他倒吸一口凉气,像重新认识埃隆一般,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谋划这件事了?”
合同很简单。
爱士威尔空输兵后勤管理总包合同下面的条目包括住宿、餐饮、训练消耗品 奎恩的目光落到“装备”二字上,没有说话。
空输兵是副院长赫墨点头成立的部队。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爱士威尔独立拥有的第一支军队,虽然规模不大,但赫墨其实是动了将这支军队投入伐魔战争的心思。
他们是全爱士威尔唯一被许可大规模采购奥术军火的部门,虽然同样被监管,但监管者是与埃隆关系较好的专员安库亚.
弥雨桐的父亲曾做过类似的生意,在还没军改之前。
奎恩当然知道,这看似用量不多,但只要操作得当空间能有多大。
利用珠宝店案件为由头,提议成立反恐部队.
在每次对外演讲上,都在渲染激进的城市独立命题,从而挑动左派市民的民族情绪,为空输兵扩大化做铺垫.
因为以上种种加之伐魔战争临近,学院不但没有反对此事,还为其开了便利之门.
奎恩此前一直在想,这空输兵到底用来干嘛,爱士威尔没有战争风险,真要论快速反应部队也没有校务处快珠宝店案最近的执法官进场之前安库亚就已经完成了善后 难道就为了现在?
“下周的听证会。”埃隆开口道:“只要能保住我的代议员席位,我就能将空输兵扩充至五千人规模,并以不列颠内战为由开启大量实战演练.你明白我意思么?”
艾克眼眸一眯,闪过精光。
“演练损耗,库存损耗,运输损耗,维修替换,再弄点阴兵来吃库存”
埃隆满意的点头。
“虽然不多,但够前线用了。艾克,你的想法是?”
艾克看着他的眼睛,爱士威尔风头最盛的两名年轻人目光交迭在一起,他们审视着彼此,像隔崖相望的狮子。
“你知道学院的原则么?”
埃隆点头,“奥术无害化。奥术武器决不能用于人类战争。”
“这样.我们就是犯死罪了。格林德沃查到这事,你我都要完蛋。”
埃隆端着茶杯走到艾克面前,那轻松的笑容在奎恩的镜片中放大。
“你俩干嘛这么严肃?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大声斥道:“失败才是死罪.成功的话就是革命!怕什么格林德沃?勇者会保下我们!!”
“永恒教派的主教已经在龙主像下对我起誓。”埃隆半弯下腰,与艾克平视:“事成之后,我会是第一位见到预言之子的功臣。”
“神允纪元只剩很短暂的几年,但我们的人生还很漫长请你相信,未来的荣光我不会独享。”
艾克起身,绕过了他,蹲下身子默默在那张承包商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递给埃隆:“三天内,十台魔晶填装型的急射炮会送到不列颠。给个地址给我。”
埃隆接过合同,俩人爽朗的拥抱。
奎恩在一旁看着。
像.都像。
如果说世界上只能同时容纳两名穿越者的灵魂。
自己占了其一,勇者只有一名。
排除茜莉雅。
那会是谁呢?
这俩人偏偏又有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异点,令他迟迟无法下判断。
目前来看埃隆的可能性更高。
但若他是勇者,预言之子不是,他帮预言之子的动机是什么?
埃隆看向谢尔比:“说是体谅我父亲的身体状况,听证会就安排在我家,你刚刚应该已经见过他了。我需要你扮演里夫·布兰森,和我一起出席。”
“时间定在下周五。”
“会上可能出现的刁难质问我都让秘书整理了下来,只要背下应对话术.并不多。其他我会独自搞定。做得到么?”
艾克接过话头:“刚刚你说这些我都没让他离开。我这兄弟绝对信得过你别看他傻,扮演起来绝对没问题。”
“但是.我看里夫先生的状况应该可以独自出席吧?”
“不行。”埃隆断然摇头,“今天之后,我父亲就需要修养.他出来除了陪陪我妹外,就是让你看一下他的神态。其实你只用坐在那就可以了,需要说的话不多,保持严肃的样子就不会露馅.”
“不够。”
谢尔比开口道:“我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他得给我摸摸。不然无法保证一模一样。”
埃隆盯着他看了许久。
“好。你跟我来,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