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要让你们如此匆忙的出发。”
“但…情况的确紧急。”
“我们不能指望帝国之拳那边凭借着绝对劣势的兵力,能够支撑多久。”
“我们也不能期盼于死亡守卫这些潜在的叛军们会不会对一个帝国世界网开一面。”
“塔兰随时都有可能沦陷。”
“而之后,泰拉将饱受威胁。”
“为了避免这件悲剧的发生:我们必须要做出一些合理的牺牲。”
“您这些话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大人。”
“我可不记得我的基因之父会是一个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但能够俯瞰大半个拯救星地表的渡鸦尖塔露台上,一个暗鸦守卫,正在科拉克斯的面前畅快的大笑着。
即便是在向来以官兵平等为主导思想的第十九军团当中,也很少有人能够在原体面前如此肆无忌惮,毕竟,对于任何一个军团的阿斯塔特战士来说,基因之父所带来的血脉压迫感都是绝对的。
但总有一些人会例外。
在原体面前,总会有些幸运儿,能够得到其他战斗兄弟们想都不敢想的特例,还有来自原体的偏爱。
他们中的有些的确能力出色,放眼全部的十八的军团中,也是其中翘楚,以纯粹的个人力量与品德,博得了原体的敬意:像是阿库多纳、巴亚尔、赛维塔与西吉斯蒙德都是极其好的例子。
而还有一些人,虽然力量不显,但他们在灵魂与思想方面,与自己的基因之父达成了意料之外的默契,因此比起其他人来说要更受信任一些:这些人也更加偏向于其他战斗兄弟眼中的宠儿,其名声并不比那些纯粹的强者高贵。
但以上两种都只是少数派,更多的例子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些早在人家半神们还是一介凡人的时候,就已经与他结下了深厚友谊的老朋友们,才是最能在原体面前肆无忌惮的人,而像这样的人,基本上每个军团都会有一些。
换个角度来思考,如果一个基因原体连这种老朋友、老班底都没有的话,那他也着实太可悲了一些。
要知道,即便是摩根这种并没有在母星上度过很长时间的特殊案例,也可以自豪地将阿里曼视为自己的朋友,并在每一个公开场合宣称他们的友谊:而现在,谁又能说阿里曼不是摩根的子嗣呢?
就连破晓者们都接受了这一点。
而既然从小到颠沛流离的蜘蛛女皇都能拥有自己的朋友,在母星上早早做出了一番事业的暗鸦守卫之主,自然也不会缺少那些还在凡人时就跟他出生入死,重返帝国后又紧紧追随他的脚步,挺过改造手术,加入第十九军团的救赎星老班底了。
面前正大笑的这个人,就是其中一员。
而且还是最年轻的那一个。
“行了,索罗拉:别取笑我了。”
科拉克斯摆了摆手,对于自己身旁有些僭越的笑声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始终都放在了更远的地方:站在比拯救星的群山万壑更高耸的渡鸦尖塔上,即便是远在天边的太空上都能被看的清清楚楚。
若是在平常的日子里,伫立在天际线上的太空港会在这个时候,被基亚瓦尔星系的恒星所照亮,它宽阔的躯干,将在地面上投影出一条巍峨的巨龙,傲慢地巡视着这片恶劣却又丰饶的土地,这也是拯救星上为数不多能让人惊叹的景观。
但今天,这一切却不复存在。
因为一片更庞大的阴影,已经将这条傲慢的巨龙吞噬殆尽了。
随着基因原体命令的影响,数以千计的战舰和运输船,从暗鸦守卫国度的每一座星港中风尘仆仆的赶来,他们连绵不断,环绕着拯救星的地表,就连高高悬挂于天上的太阳都不得不避让他们的力量,任凭自己的光鲜与权威被隔绝在外。
“军团从未动员过这么多船只。”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在进行一次空前的赌博:希望也是绝后的。”
望着以往占据在太空港核心位置的帝皇之影号正缓缓驶离近地轨道,将这个位置让给后来的战斗驳船,哪怕是如科拉克斯这般以稳重著称的基因原体,也忍不住在子嗣面前长吁短叹了起来。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介意将帝皇之影号投入到这次行动中:如果真的为行动增加哪怕百分之一的胜率也行。
但他不能这么做。
作为第十九军团的荣光女王。帝皇之影号实在是太扎眼了:其他的战舰还勉强可以用来混淆视听,但荣光女王级的体量和外表是绝对骗不了人的,所以,这艘强大的战舰只能无缘这次行动了。
但原体也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如果情况的确糟糕到不可挽回,那么为了维系泰拉的生命通道,他不介意在关键时刻投入帝皇之影号,实在不行,就对它的外表进行大规模的改装,将其伪装成第七军团的荣光女王就可以了。
作为五十年的泰拉禁卫,多恩的手里再多上几艘荣光女王,也是很合理的吧?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科拉克斯这种莫名其妙的决心:虽然军团中并没有反对原体命令的声音,但这不代表他们在集结并准备出发的时候,不会心怀疑惑,毕竟即便是那些最高级的军团指挥官,也没有得到更多的内幕消息。
索罗拉同样不例外。
作为科拉克斯钦点的,这支特遣舰队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索罗拉只是从科拉克斯这里得到了荷鲁斯及其追随者们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叛军,而神圣泰拉和罗格多恩才是帝皇真正的忠臣这种信息。
虽然听起来有点儿没头没尾,更是没有罗列出任何的证据和推论,但如果这个信息的确属实的话,那么暗鸦守卫军团倒向神圣泰拉也的确是合情合理的。
但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干呢?
在他们的隔壁,可就是叛军死亡守卫的大本营啊。
第十四军团守备空虚,莫塔里安留下的十几万驻守部队中有不少都是新兵,无论是趁机将巴巴鲁斯攻陷震慑叛军,还是逼迫死亡守卫的主力回援,以缓解神圣泰拉那边的军事压力,都是可行的。
原体为什么不这么做?
是他对自己的观点也不太确信?
还是说,他认为攻陷巴巴鲁斯不会起到预想中的效果,甚至会产生更糟糕的问题?
索罗拉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隐约意识到原体似乎隐藏了什么关键信息。
不过,出于绝对的信任,暗鸦守卫也不打算继续在这方面刨根问底。
他此次前来另有目的。
“大人。”
索罗拉向前一步。
“如果连您都认为这是赌博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更谨慎一些?”
“毕竟,我们拿出的筹码实在太多了。”
“你觉得很多么?”
科拉克斯静静地望向天边,直到又一批运输船完成了装填与轮换的工作,他才将目光缓缓移到了索罗拉身上。
“按照惯例而言:的确。”
暗鸦守卫点了点头。
“一万三千名精锐战士:几乎全是你钦点出来的,代表了军团的所有精华。”
“数千艘战舰和运输船,军团海军力量的核心部分无非如此。”
“还有海量的物资,远东和五百世界支援给我们的物资总额一下削减了十五分之一。”
“而且这只是一次试探性接触。”
“一旦航线能够达成,我们每次运输所要装载的物资都远远不会这么少。”
“按照您的想法:我们最终会将至少百分之九十四的储备,运输到神圣泰拉。”
“说真的,后勤部门普遍反映这个数字已经会影响到军团的战备情况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
索罗拉停顿了一下。
“大家真正担心的是:您始终没有给这次行动定下真正的论调。”
“从始至终,您都告诉我们,您只是怀疑荷鲁斯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叛党。”
“这句话终究是不准确的。”
“而一旦我们的行踪暴露,我们将不得不卷入到这场银河战争中,考虑到死亡守卫的领地就在我们旁边,那么我们的国度本身就极有可能受到战火的侵袭。”
“不少战士都觉得…”
“他们觉得没必要,对么?”
科拉克斯平淡地反问道。
“是的。”
索罗拉低下了头。
“他们只是有些不明白:这场战争和我们的关系其实…”
“其实并不大。”
鸦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索罗拉,我也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你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军团中的不少人都在向你发出疑问,为什么我们要掺和到泰拉与荷鲁斯间的战争中,为什么我们不守在拯救星的一亩三分地上,反而要去遥远星辰的彼端流血。”
“为什么要为泰拉而死。”
“归根结底:我的战士们并不觉得这是属于他们的战争,对么?”
“不,大人,不是这样的…”
即便身为原体的挚友,索罗拉也在这句质问面前飞快的流下了冷汗。
“我保证他们没有不忠诚的意思。”
“我知道,索罗拉,我都知道。”
原体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偏过头来,格外认真的看了一眼这位军团中最年轻的指挥官。
虽然现在的索罗拉已经不年轻了,早就是标准的军团老兵了,但他当年成为指挥官时的年纪,却是打破了记录:而且这个新纪录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你知道吗,索罗拉兄弟。”
科拉克斯笑了笑。
“在我无事可做的时候,我总会怀念咱们当年揭竿而起的那些日子。”
“那些并肩作战的老伙计,大多数都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我,只有为数几个人还能以军团战士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你就是其中一个,索罗拉。”
原体看着他的子嗣。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个时候你才只有五六岁的,却能够独自穿过看守们的巡逻和铁丝网,从另一个监狱跑过来参加我们的暴动,当时,我们就都相信你的未来肯定不可限量。”
“而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我的兄弟,我没有血缘的弟弟:你是当时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年龄比我更小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出于真正的义务而非亲情,想要去保护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今天。”
“所以,相信我吧,小兄弟。”
“虽然这其中的确有一些我不能跟你们立刻说明的事情,但你要知道,如果我不能确定泰拉与多恩的忠诚。我是绝对不会赌上这么多子嗣的性命的,更不会派你,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官:能让你挂帅,本就是我对这次行动最重视的体现。”
“我们站在多恩和泰拉一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至于军团中的声音,我也能理解。”
基因原体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毕竟,当年是我亲手将泰拉派的影响力从军团中彻底剔除的。”
“这些年来,军团又只在拯救星和风暴星域征召新兵,在他们眼里,南方的土地自然比泰拉更有价值,这一点上,我们和极限战士其实没有区别。”
“我从不怀疑我的军团的忠诚,如果帝皇真的下达了命令,无论是泰拉人还是救赎星人都会全力以赴,但如果只有泰拉,那他们满怀抱怨也是应该的。”
“那…您有什么好办法么?”
索罗拉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
科拉克斯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这场战争最麻烦的地方。”
“也是荷鲁斯赖以为生的机要。”
“同样的,这也是我不会在明面上参与到战争中的原因之一,因为我缺少一个能够让整个军团心服口服的理由:他们虽然能够因为我的命令而加入到战争中,但缺少全体支持的总体战是不会长久的,我在这时候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
“但,不是没有。”
“我还是能够做出一些努力的。”
“就比如说给你的那些人。”
原体的手放在了栏杆上。
“他们都是当年选择继续留在军团里的那些泰拉老兵,或者是对于我个人极度忠诚的骨干分子,他们是军团真正的核心,也是思想最坚定的那一批人:这正是我敢于把他们派去塔兰的原因,他们可不会认为风暴星域比泰拉更重要。”
“但我还是担心那些泰拉人。”
索罗拉有些犹豫。
“毕竟他们都曾是战帅的追随者,尽管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那就不要去怀疑他们。”
原体摇了摇头,终止了这个话题。
“他们已经为军团忠心可靠的服役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如果我们还要为了一百多年前那些事情,而怀疑他们的话,那我们的心性就未免太过狭隘了。”
“知道了,大人。”
索罗拉低下了头。
“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
“有一件事情。”
科拉克斯似乎犹豫了一下。
“在与死亡守卫交手的时候,记得要保护好你们各自的身份。”
“我会保证这一点的,大人。”
索罗拉拍了拍胸膛。
“所有参与行动的战士在出发前,都将领到一幅崭新的动力甲,上面没有涂装,也没有任何能够写明身份的标志,所有参与者们也被统一要求抹去皮肤上的刺青,并对自己的面部进行微部手术。”
“在必要情况下,我们还可以临时进行帝国之拳的涂装,以混淆视听。”
“但这还不够。”
科拉克斯对此并不满意。
“莫塔里安和他的死亡守卫们,与我们当了整整五十年的邻居,虽然在此期间,我们的关系时好时坏,但他们对我们的了解肯定是极其深厚的,不少出色的战士,他们的面相和行动特征,在第十四军团的档案库那里都是挂了号的:难免会有莫塔里安的子嗣在战场上认出我们来。”
“那您的想法是…”
“我也没什么好主意。”
鸦王在原地转了几圈。
“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尽可能不要将牺牲者的尸体留在战场上。”
“无论如何都要带回来,只要死亡守卫没有特别明显的证据,他们不敢发声的。”
“啊?”
这一次,轮到索罗拉困惑了。
“大人,我并不觉得莫塔里安会是那种能够忍气吞声的家伙。”
“你不懂,索罗拉。”
科拉克斯略显得意地摇了摇头。
“莫塔里安不重要。”
“重要的是荷鲁斯。”
“现在,我们的战帅大人在太阳星域那边的处境可算不上好,他虽然节节推进,但距离最终的胜利还差得远:荷鲁斯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让任何一个军团再倒向神圣泰拉那边了,就算他知道我们有猫腻,他也不会将事情挑明。”
“而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那么所有事情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哪怕说句最难听的话。”
“即便荷鲁斯赢了,那么只要我愿意向他低头服软,他也会忘了这些事情。”
“他知道我属于哪一方:他可不会去挑衅基里曼与摩根的态度。”
说到这里,原体突然停下了。
他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
“很讽刺,不是么?”
“全银河的归属,亿万人的性命。”
“对于我们这些基因原体来说,竟然是像家务事一样的儿戏。”
“想倒戈就一定能有借口和力量,愿意认输就肯定能够网开一面。”
“长此以往,谁会把涉及到全银河命运的战争,当做是严肃的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看。”
“这场战争真是毫不意外。”
“也许在莫塔里安的眼里,我们只是在争夺家里的几个花瓶而已。”
“大人,您不必…”
“算了。”
科拉克斯打断了他。
“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当然,荷鲁斯与莫塔里安迟早都会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我没指望期瞒太久,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在私下里派出舰队截杀我们的运输队伍,或者攻陷塔兰,彻底毁掉这条运输线而已。”
“而有我交给你的那些力量:我们未必会输掉这场战争,索罗拉。”
“我也相信这一点,大人。”
索罗拉笃定地点了点头。
作为暗鸦守卫军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级指挥官之一,在科拉克斯向他透露那支秘密部队的存在之前,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仅凭这一点,索罗拉就无比相信原体交给他的这支秘密王牌的能力。
报丧之鸦。
真是个合适的名字。
“那就去做吧。”
鸦王摆了摆手。
“距离出发还有三天时间。”
“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或者你也可以去和萨尔–库赛瑞(暗鸦守卫军团的首席智库)聊聊,他当年在摩根那里可是学了不少。”
“我会的,大人。”
就像任何一名暗鸦守卫那样,索罗拉离开时的声音比半空中的风更安静。
眨眼间,这名暗鸦守卫曾经伫立过的地方就已经空无一物了。
而科拉克斯对此熟视无睹。
他只是继续看向远方,看着一轮又一轮运输船队完成了装卸与轮换,直到太阳的光芒倾斜到能够再次普照大地。
而科拉克斯则在夕阳下无声的叹息。
“你觉得我将秘密部队交给索罗拉,会是个好主意吗?”
原体向着身后的阴影询问道。
过了一会儿,一个纯粹的影子,才从其中缓缓走出,压低声音的回答。
“这一切都要看您的意志,大人。”
鸦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总是这么说…”
“沙罗金。”
“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么?”
“…我想是的,大人。”
“真没趣。”
原体显得有些挫败。
“这是第几次了?二十三还是二十五?”
“第二十七次。”
“二十七次啊…”
科拉克斯叹息了一声。
“索罗拉是我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
“他本人的实力也绝对不弱。”
“在最近这些天里,每次和他进行长谈的时候,我都会把你叫到我们身边来:我一直想知道,他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的存在?”
“但他一直没有。”
“也许索罗拉阁下只是掩饰的好。”
沙罗金低下了头。
“他可能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指出来。”
“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么?”
“军团一向卧虎藏龙,大人,我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份子。”
“这种话拿去忽悠别人吧。”
科拉克斯差点被气笑了。
“你可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
“如果连你都是平平无奇的话,暗鸦守卫军团里就没几个能人了。”
“当然…”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
“比起你们这支队伍的那几个怪物,你的确算不上是最优秀的一个。”
“但放眼整个军团,比你更好的人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个,沙罗金。”
“你完全没必要如此自谦,过度的自谦在很多时候并非是好事。”
沙罗金没有言语,而科拉克斯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
他只是静静等待着,等着他最强的子嗣之一主动开口,他知道,沙罗金的心中始终都是怀有一个疑问的。
“为什么要派出我们,大人?”
终于,沙罗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们都在困扰么?”
鸦王偏过头来,看着沙罗金。
“整个秘密部队,都在困扰这个问题?”
“记忆恢复时候,我们的确挺惊讶:毕竟您几乎从来都没有启用过我们。”
“因为你们是最后的底牌。”
鸦王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么,沙罗金。”
“当年,我在整个暗鸦守卫的队伍中精挑细选了无数遍,才选中了你们。”
“你们的天赋、心性和忠诚,都是毋庸置疑的,我亲自教导了你们,教会你们只有原体才能掌握的技巧,很多教学的过程甚至涉及到了那些禁忌的技术,根本不能被外界传播甚至知晓:也正因如此,你们成为了军团中最出色的战士。”
“远比阿斯塔特这个概念更强。”
“同时,也是我的秘密部队。”
“即便是人数最多的时候,你们这个秘密部队也不会超过三十个人,为了避免训练途中的那些禁忌技术被外泄,我还特意地删去了你们与此有关的记忆,平日里,你们就是作为普通的军团战士,为我服役:在你们自己的思想里,你们也只会认为自己是一名平凡的暗鸦守卫士兵。”
“只有在我认为情况已经紧急到了无可挽回的情况下,我才会解封你们的记忆,重启你们这支秘密部队。”
“这正是我所困惑的,大人。”
沙罗金抬起了头,直视着原体。
“您从未告诉我过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紧急情况,才能启用我们这支部队?”
“就举一个例子吧。”
科拉克斯抬起了一只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荷鲁斯真的拉拢几个军团造反了,而我们则是奉命和其他的忠诚军团一起前去镇压,那么我也不会立刻启用你们这支秘密部队:我会率领你们先加入到战场上,然后根据形势,再决定要不要临时解封你们的记忆。”
“我觉得这有些不妥,大人。”
沙罗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如果说叛军另有底牌的话,那这支辛苦打造出来的秘密部队,不就极有可能在战场上平白无故的损耗吗?即便是最精锐的战士也挡不住核弹的爆炸。”
“我知道,沙罗金,我知道。”
科拉克斯点了点头。
“我只是举个例子。”
“而且,倘若真的发生了,而你又从战场上幸存的话。”
“那你倒是的确可以说:暗鸦守卫中更厉害的只是死在了战场上。”
“那您呢,大人。”
面对沙罗金的疑问,鸦王沉默了。
“我会封存这段记忆。”
“我会当做这支队伍从不存在:而且再也不会尝试找到新的了。”
听闻此言,沙罗金也沉默了。
但他并没有动摇。
“如果说情况危急至此,您都不愿意启用我们的话。”
“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接着问道。
“毕竟这一次,整个秘密部队的二十六个人可是全员出动了。”
“两个原因。”
科拉克斯转过身来。
“第一。”
“这次行动不容有失:我会为了最微弱的成功率而赌上所有的筹码,包括你们。”
沙罗金点了点头。
“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摩根联系过我。”
原体看向一旁的照片:这是康拉德上次前来拜访时送他的礼物,清晰的记录了五位基因原体相处的时刻。
科拉克斯,康拉德,基里曼,摩根,还有庄森: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真实,他们的脸上满是兄弟相处时,才会有的放松。
他不知道康拉德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抓拍到这一幕的,但这的确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军团,大人。”
“但它可以说服我,沙罗金。”
暗鸦守卫不说话了。
“那第二个理由呢。”
“我有个额外的任务,交给你们。”
科拉克斯走到了照片前,拿起来,静静的观赏着它。
“我们已经收到了准确情报,死亡守卫军团注意到了塔兰的重要性。”
“莫塔里安的一连长泰丰斯正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向那里进军。”
“而一旦他被挫败,那么,莫塔里安本尊亲自率军前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甚至可以说:很大。”
“我了解莫塔里安,我知道他有多么的偏爱泰丰斯,又有多么的好面子。”
“一旦泰丰斯失败,那他肯定会不惜一切的将军队调转向塔兰:即便为此会忤逆荷鲁斯的命令也在所不惜。”
“那,您的意思是…”
“让泰丰斯失败,沙罗金。”
科拉克斯偏过头,他的目光泛着冰冷。
“让死亡守卫在塔兰折戟沉沙。”
“然后,将莫塔里安,和第十四军团真正的主要力量,吸引过去。”
“我会适时派兵增援你们的。”
“让泰丰斯失败并不困难。”
沙罗金只是思考了一下。
“以我们的力量,刺杀他并不难。”
“但莫塔里安…难道您的意思是?”
这位一向平淡的暗鸦守卫,此时的声音中间也多了一些突兀的激动。
他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
科拉克斯看向了沙罗金。
“你明白我的意思。”
“就把它当做是…一次挑战吧。”
“西吉斯蒙德,会和你们并肩作战。”
“你是怎么想的,沙罗金?”
在暗鸦守卫沉默了很久后,他的基因之父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 而回应他的,是沙罗金的…
笑声?
“这的确是一项挑战,大人。”
沙罗金弯腰行礼。
“但就像我们之前所听说过的那样…”
“您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说什么?”
“在大远征后,他们都在说。”
“基因原体是超凡脱俗的造物。”
“能够杀死一名基因原体的,只有另一名基因原体,或者是帝皇本尊。”
“而现在…”
“我想我们这支队伍。”
“很有兴趣:来验证下这句话的真假。”
“你接受了?”
“您是了解我的,大人。”
沙罗金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也许不是队伍中最出色的,至少有三到四个兄弟比我更出色。”
“但我绝对是所有人中最温和的。”
“我并不是个喜欢挑战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的我,在想到能够向一名基因原体发起狩猎的时候,也激动莫名。”
“其他人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一点的。”
沙罗金灿烂地微笑着。
“狩猎一名原体。”
“没有什么比这更可贵了,大人。”
“我想,就算是卡利班的雄狮,也会羡慕我们能够拥有如此美妙的机会。”
“哼…”
“他倒是的确会羡慕我们。”
“但我同样相信,庄森也不会让自己错过这样的机会。”
“如果说在这场战争中,谁会毫无顾忌的手染兄弟之血的话:那一定是他。”
鸦王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的确是庄森的性格。
但在短暂的愉悦过后,科拉克斯却又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悲怆。
他转回头,不愿看见他的子嗣。
“那么…”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沙罗金。”
“何须挂怀,父亲。”
暗鸦守卫倒是显得很豁达。
“我这种平庸之辈能够有这种机会,本就是幸运之极了,大人。”
“在此,我可以代表所有人向您保证。”
“也许我们不会回来。”
“但莫塔里安。”
“也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我们会用利刃为他敲响丧钟。”
“我们会让他记住我们的名字。”
“我们会让他们都记住:报丧之鸦。”